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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就坐在我面前,一身清爽格子襯衫加牛仔褲,透露著靦腆害羞的氣息,令人看過即忘的大眾臉龐,十足標準工程師模樣。未婚、三十初頭、南部鄉下人、國立大學電機碩士、園區大公司員工……我默默快速瀏覽著他的基本資料。

 

空氣間瀰漫著一股凝重。

 

「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?」我終於打破沉默,指了指桌上的文件,不大不小的字體標示著偽造文書與毀謗。

 

「哦,那是倒楣被公司同事陷害的。」男人哼了一聲,不屑的表情隨之傾盆而出。

 

「被陷害的?能再說清楚一點嗎?」 我揉了揉太陽穴,略為不耐的催促著,對律師還語帶那麼多保留,是要叫我怎麼幫他呢。

 

「那個賤女人…嗯,我是說那個坐在我旁邊座位的女同事啦,她本身是個有夫之婦耶,還跑去勾搭我們主管,真有夠不要臉的,而且這明明就是大家都公開知道的秘密嘛,還怕人家說話,敢作敢當啊,我只不過是稍微陳述一下事實,就立刻來威脅說要告我毀謗,自己不知羞恥、不知檢點,還乘機要跟我勒索四十萬元,算她狠,真有夠賤的!」男人霹靂趴啦、憤恨不平、毫無條裡的說了一大串,根本不讓我有半絲插話的餘地。

 

「OK,你是說你公開陳述她外遇的事情,然後被告毀謗?」 我呼了口氣,歸納一下他剛剛那一落沒頭沒腦、氣急敗壞話語的重點。

 

「對啊,陳律師,不過這應該是事實,不叫毀謗,是吧?」男人仍是一派的堅持。

 

「是不是譭謗不是由得你自己決定,而是由法官裁決,知道了嗎?還有你是怎麼去公開的這件事的,請解釋一下吧。」對於這樣一個自以為大義凜然模樣的男人,說真的,我實在是很不想花費太多精力在他身上。

 

男人是個工程師,一帆風順的學歷加上個大公司的工作,一切看來似乎都是那麼的順利。

 

同辦公室的同事A女與上司B,兩個各有家室的中年人,發展出地下戀情已不下年餘,兩人中午同時消失再同時進辦公室,早已是辦公室中公開的小道消息,同事們出去吃中飯時,每每瞥見他們從某棟大樓匆忙進出,也許那就是他們的秘密花園吧。

 

基於自掃門前雪的心態,大夥也只是把這件事當作茶餘飯後閒扯的話題,任他們把各自配偶矇在鼓裡 ,不讓這件事情發酸發酵。

 

B終於盼到高升的好機會,將調派某外縣市分公司主管,公文一下來,只見A女鼻頭紅了好幾天,當然,大家還是繼續視而不見,在這個社會中,太多管閒事是不受歡迎的。

 

幾天後,A女也提出了轉任的申請,「因照顧家人緣故提出轉任請求。」,A女寫了封文情並茂的Mail交給了上層。

 

某個加班的夜裡,男人解密後潛入A女的電腦,以A女名義發此封信給所有公司同事及A女信件中所有聯絡人-因照顧B緣故提出轉任請求,「我只是做了個小小的改變以陳述事實,誰知道他們居然不知反省,還反咬我一口,叫我賠償四十萬 ,不然立刻告我毀謗和偽造文書!」男人理直氣壯的解釋著,我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
 

「你這樣子偽造文書這條是說的通的,你的確用她的名義發信啊。」 我撐著頭解釋著,邊揣測著男人發信的動機,「你可以跟我說一下,為什麼要這麼做嗎?」

 

「我就是要讓全世界知道這對狗男女的齷齪行為!在大家面前表現的多高尚、多正派,滿嘴的假道學,噁心死了!我就是看不慣這種人!」男人依舊堅持著他的理念,並加大音量與氣力解釋道:「陳律師,我發誓這些都是事實,不是無中生有的,不信的話,你可以去調查一下!」

 

「調查應該是徵信社的事,不是律師的事吧,而且你們那些同事有誰會挺身而出的嗎?你找的到人證幫你嗎?」話一說完,男人立即低下頭去,可能他也明瞭,在這種情況下,他只會看到沉默的大眾、看好戲的旁人,及興災樂禍的閒雜人等。

 

一個月後,男人從徵信社那兒,弄到了不知用啥方法和多少銀子得來不易的大樓監視器錄影帶,上頭清楚的顯示著A 女與上司B 親密的畫面,這件性、謊言、錄影帶的無聊事件,就在證據確鑿下和解落了幕,我想,在這個案件中,徵信社應該比我這個律師作用大多了吧。

 

陪男人和解結束返回辦公室的途中,我不斷思索著男人的話語與行為,「為什麼揭發不道德卻是要遭受懲罰而不是獎勵?為什麼人心可以險惡到這種地步?」

 

這麼多無解的為什麼,也許,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彼得潘吧,想著想著,我不禁釋懷的笑了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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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仁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